
記憶里,老家門口的路兩旁有村舍向遠處蜿蜒延伸,在村民日復一日的來往中,無數腳印夯實沙土,像是魯迅先生所說的“這世上本沒有路,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”具象化,一條質樸的土路就這樣形成。
它是那么溫柔,任誰從路上走過都要用薄薄的黃土擁抱他的鞋邊與褲腳。每次回家,爺爺都會仔細用布子撣干凈我褲腿上的細土,將它的熱情婉拒。對孩子們來說,這看似平坦的土路實則“危機四伏”。碎石塊在黃土下蟄伏成暗礁,剛撒開腿奔跑便會被凸起的硬土包硌得踉蹌。路邊被風蝕出的小孔,往里灌水就會有螞蟻涌出;路中的微縮沙丘,輕輕拂開簌簌抖落的黃土,說不定就能看到甲殼閃亮的不知名昆蟲。偶爾下雨,土路變成泥巴路,外出的大人們咒罵這泥濘影響出行,孩童卻在這凹凸的版圖上開墾出樂園。這便是我對路最初的印象,高低不平、塵土紛飛、蜿蜒曲折。但就是這樣一條“晴天一身土,雨天一身泥”的鄉村土路,卻連接了孩子們追逐打鬧的純真童年,連接了村民們綿延不絕的煙火溫情,也連接了我與家人時時掛念的親情羈絆。
再后來,人們外出務工,孩童逐漸長大,歲月為那條路蒙上灰塵。直到“四好農村路”和“村村通”的政策春風吹過,那條曾浸透歡聲笑語的土路才悄然蛻變。瀝青如墨色溪流漫過土黃的肌膚,將顛簸的褶皺熨成平展的綢緞。農村公路從無到有,從有到通,從通到達,我家門口那條路也是其中的一員,為積極構建安暢高效的城鄉交通網絡作出了自己的貢獻。柏油路的建成讓返鄉的汽車不再灰頭土臉地離去,雨天再不見泥漿翻涌,只有車輪碾過路面時輕快的沙沙聲。曾經的土路是村莊的皺紋,記錄歲月的蹉跎;而今的柏油路成了經濟的血脈,將村落與城市的脈搏緊密相連。
現在,我站在八棵樹公路文化廣場,耳邊是講解員“老一輩公路人吃的是饃饃就冰塊,睡的是冰雪覆蓋的地窩子”的生動描述,眼前是頑強不屈、挺拔高俊的八棵樹,我對“路”的理解逐漸從表面轉向更深層的感悟。當我看到環抱八棵樹公路文化廣場的公路時,發現它竟與我家門口那條路如此“相同”,它們追求的并不是形貌的復刻,而是肌理深處的激蕩共鳴。路,不僅是群眾出行的通達之道,更是通往經濟發展的希望之途,還用每一寸身軀連接天南海北的人們之間相見的渴望。再看向身披橙色養護服的同事們,我霎時明白,這種“相同”不僅限于延伸的路面標線,更是流淌在每一個公路人血脈中的精神基因。從第一代養路工鄭占乾帶領職工和家屬在茫茫戈壁開路護路、種樹,到今天條條通衢大道南拓北展、東進西出,變得是路的等級、養護條件,不變的卻是一代代公路人養好公路、保障暢通的初心和使命。而今,每當踏上家門口那條煥然一新的路,電子地圖里蜿蜒的綠色曲線與記憶中的黃土鄉道重疊,我總會想起爺爺撣去我褲腳塵土的動作——現在的公路人,通過精心養護公路、處治病害、應急搶險保障公路暢安舒美,何嘗不是在為更多的人拂去行路的艱辛,提供內心的安寧。
看啊,一條條從黃土地里生長出來的希望之路,正載著公路人沾滿瀝青的足印與新時代的鏗鏘節拍,從兒時那條裹著黃土芬芳的鄉道出發,向著更遠的遠方延伸。而八棵樹,早已從70多年前的戈壁荒漠中破土而出、向陽生長,成為八位守衛公路、承載精神、頂天立地的忠誠衛士,它們的根系突破砂石的桎梏,在縱橫交錯的路網里悄然生長,讓“八棵樹精神”延伸到新時代交通人加快建設交通強國的實際行動中,讓每一寸公路都成為連接夢想、編織幸福的康莊大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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